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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你確定要繼續撒謊嗎?說只是同學…?你的表情不是這樣告訴我的。」金碩珍偏低頭看著明顯逃避自己的朴智旻,瞧他不語,又稍稍皺起了眉頭道:「同學,可以告訴我他過去的相處狀況嗎?」,對於問話,朴智旻依舊不敢抬起頭,因為眼眶已經溢滿了淚水,一顆顆淚珠簌簌的落在揪緊短褲的手背上。他氣自己不爭氣、氣自己太脆弱,此時此刻真的好想甚麼都不管的躲起來。
見他這個反映,金碩珍無奈的歪著頭垮了肩膀,難免有些心疼的歎了口氣。但如果不這麼做,即便泰亨出了感化院,問題還是有可能再次發生。
「…和金泰亨會面好嗎?」
聽到這句話朴智旻愣住了,他想見泰亨,很想很想,但是在這個時機見到面真的好嗎?泰亨看見自己時會有甚麼反映?驚喜嗎?悔恨嗎?抑或是其他更複雜的情緒…?如果一會面了,自己可能會無法克制情緒如果被醫師看出個甚麼端倪來的話…又該怎麼辦才好?場面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害泰亨的罪刑加重…。若是有這樣的風險…那是不是不如不見更好?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我…,我不知道…」朴智旻的聲音不自主地顫抖著,更顯了他的驚慌。
「你應該知道怎麼樣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怎麼做怎麼選擇我不會干涉你。」「我會再來找你。」話語一落,金碩珍收拾桌上的畫,準備起身離開。看到金碩珍準備離開,朴智旻頓時慌了,也不管會被看到哭花的雙眼,趕緊捉住金碩珍動作的手,急著說道:「不要!你不要走!」,金碩珍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稍稍嚇到,睜著微微驚訝的雙眼盯著表情狼狽的朴智旻。兩人停頓了幾秒,緊接的是朴智旻因自己的失態而窘困起來,「呃…醫師對不起…,我一時太著急了才…。」,他不好意思的鬆開手並移開視線,「沒關係,你有甚麼是要跟我說,就說吧!」金碩珍看到他這孩子般反映,和煦的笑了。
「我…」朴智旻剛才也是一時急了才甚麼都不想的叫住,突然就沒頭沒腦的說:「醫師…你不要再來這裡找我了…,我…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隨後又想了想,「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答應面談,但是前提是泰亨也願意,並且答應我只與我手機聯繫…可以嗎?」他手簒著上衣下擺,試圖緩解另一人眼神令他不自在的感覺。
「真的嗎?」,朴智旻無聲的點點頭。「好的,那我知道了。」金碩珍臉上浮現明朗的神色,與朴智旻交換了電話後,收拾離開,卻留下了那些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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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又到了每個星期三一次的面談時間。金泰亨從昨日晚上到現在從未闔過眼,幾天下來也沒有幾日是有好好休息的,雖然答案在上星期答應金碩珍今天回覆時就已經決定,但金泰亨還是不斷的在內心掙扎,反覆的思考這件事。
金泰亨如往常的聽見獄警的腳步聲,一步步接近。
——該來的,最終還是得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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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亨,你決定好了嗎?」金碩珍依舊是上星期那張溫和得令人討厭的笑容。看得金泰亨細微的抽了下嘴角。
「……。」金泰亨低頭不語。先不等金泰亨回答,金碩珍又說了下去:「泰亨,不瞞你說,我或許能體會你的想法。你很痛苦,非得要這麼做我能理解,或許你會覺得我這個局外人又能懂些甚麼?但這一次,請你就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們受傷的。」他邊說著,邊側著低下頭,試圖對上金泰亨的視線。發現金碩珍視線,金泰亨才抬頭盯著他看,但眼神裡隱約的防備還是不難察覺。
眼神的對峙就短短維持了10幾秒,或許是金碩珍的堅定也或許是金泰亨扭不過這個年輕熱情的心理諮詢師,金泰亨"敗給你"似的偏開了視線。只沉沉的的說了句:「也只能相信你了…。」
「讓我跟智旻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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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亨?你在畫甚麼?」
「我在畫你。」金泰亨將專注的眼神移開自己的畫冊,轉而看向靠近自己的樸智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樸智旻不知為何被他這笑容重擊了,心理有一絲說不出的心動。怕被泰亨發現自己的異樣,他只頓了下,隨即伸長脖子瞄向金泰亨手中的畫冊。
——上面畫的是一簇簇的雛菊。
樸智旻一臉覺得被耍了,鬧脾氣的嘟起嘴:「什麼嘛~泰亨你騙我~!」原本還滿心期待,想看看泰亨怎麼畫自己,對於自己剛才的心動,樸智旻想狠狠敲自己的頭,要自己清醒點。
金泰亨依舊溫和的笑了,樸智旻更不樂意了,嘴翹得老高,但金泰亨接下來這段話,卻讓他深深的沉溺了。
「雛菊和你很像。看似普通,卻令人對他的清香著迷。」
看著金泰亨深切的表情,又聽著這句話,他當下懵住了,這幾近於告白的話語深深鼓動著他的內心。還不等樸智旻的反應,金泰亨又接著說:「我想去欣賞雛菊花海,跟你一起。」說完,用持畫筆的手牽上樸智旻明顯小一號的手。樸智旻問:「泰亨你喜歡白雛菊嗎?為甚麼不選其他更鮮艷美麗的花欣賞呢?雛菊不會讓你感到無趣嗎?這麼單調的樣子…」「不會,我就是喜歡雛菊單純的樣子,愛不論外表的。」
直至今日,金泰亨說的這句話依舊深烙在樸智旻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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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星期後的今日,樸智旻坐在自己的書桌上畫著專業科目的作業,突然來了電話。
沒錯,就是你猜的那個人。
看到了來電顯示樸智旻還是猶豫了,但就算自己現在不接起電話來,很難說那為金醫師會不會就直接殺來自己家裡了,到了那時被爸媽發現,問題被鬧得不可收拾就更糟了。樸智旻掙扎了下,最終還是黑著一張臉接起了電話來,語氣也就變得十分僵硬:「喂?金醫師?」
電話一頭卻傳來相反的雀躍語氣:「是!是我!」「今天打來是要告訴你,泰亨同意雙方面談的事了!希望你能跟我約個時間,我們會配合你的時間。」,對於泰亨這個選擇,是在樸智旻的意料之外的,他以為泰亨知道兩人面對面時,自己會忍不住情感。目前就算哭的次數減少了,還是沒把握當場不會被挑起情緒而大哭一場。雖然驚訝,但是該來的總得來,樸智旻意外很快接受這個消息。時間依舊約得非常倉促,就在下一星期,但樸智旻應該感謝金碩珍沒有連勘訪都沒勘訪,就直接請檢調傳喚樸智旻來偵訊,這樣的約談手段簡直不能更溫和。
「你們的是在面談時據實告訴我就好了,我答應你和泰亨絕不將面談資料流出,也絕不交給調查組。請你們放心交給我。」在電話另一頭,金碩珍就像真的面對著他那樣,表情認真的說著。
對於這話或許是因為隔著電話,樸智旻無法感受金碩珍的那份真摯,但既然泰亨都同意,那代表他還有其他打算的吧?於是半信半疑地約下了時間,好像在做夢一樣,過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在一次見到泰亨了,他不是感到太激動,一切來得很突然。掛了電話後,靈魂好像飛出了身體般,他靜靜地呆坐在位子上,手中的畫筆也不知從何時已不待在手上